丧事 (1 / 3)

江广施到了古来稀的岁数,身子一向健壮的他却是痴迷于炼丹求仙,江母多次劝他多多保养自己,在家享天伦之乐,不必为了丹药游历各方,人命天定又哪里是丹药能够改变的。江广施也不生气,摆摆手示意她别插手,仍是我行我素。三年来丹药吃了不少,身体却每况愈下,到了这年腊月,已经卧床不能行走,用人参吊了几日就驾鹤西去了。

腊月底下了第一场大雪,整个将军府银装素裹,一夜间府外台阶都被积雪盖满了,那月牙还挂在天上,仆妇就拎着竹扫帚和抹布从府里东西两个角的小门出来了,十多个小厮哈着腰鱼贯而出,众人齐力扫雪,皆是屏气吸声不敢怠慢。府里也是,只听见刷刷扫雪之声。

穿过垂花门,走了一段抄手回廊,才远远看见灯火通明的灵堂。江初桃拉着姐姐初桔的手,小手上握着一个食盒,里面是一碗碗燕窝汤、一碗小米粥配上八碟小菜。姐俩头上都绑着绿色绸带,非常仔细地踩着小步迈进了灵堂。

再过半个时辰,歇在东边的一屋子禅僧吃了早膳,又要起来念那《大悲》超度亡魂。正对灵堂架起了七对坛子是要做法事的,堂内焚下的香灰还在簌簌往下落,快装满了香盒。灵台上摆满了各家祭礼,那上好的棺木散着幽幽的光,正对着大殿。初桃母亲刘氏、何姨娘、武姨娘皆跪在地上,缟衣白冠,素面朝天,悲痛不已。楷叔、端叔、三个姑姑一边劝着长辈一边掉泪,头围红色丝缎。

江家传统一直如此,丧事中辈分更是分明,儿媳辈穿白戴孝、孙辈戴红、曾孙戴绿、玄孙辈则戴黄巾。

初桃一扫没看见祖母,转向偏房去了。晓得祖母倍受打击,哭晕过去好几回,想必这会在偏房里休息。果然,屋里头三四个老嬷嬷围在一起给祖母顺气,初桃一眼就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系着绿色绸缎的二姐江初樱,她手挽祖母正软语安慰着。初桃朝祖母行了礼,说道:“祖母一定要保重圣体,不然……”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。

江母睁了眼,面如死灰,动了动嘴皮子,缓了半天才对初桃道:“好孩子,你也去劝劝你其他长辈。方才忠靖侯夫人来过了?”

初樱柔声道:“来过了,老祖宗那会睡着呢。二叔取了名帖按照旧例回了礼,安排得稳稳当当。”初樱心细,注意到初桃手拎的食盒,说道:“老祖宗起来吃点东西吧,初桃妹妹巴巴的送过来,您可别不理会这一片孝心。”

江母含了泪,颤颤巍巍喝了半碗燕窝,道:“好孩子,你们都是好孩子。”

服侍江母进了食,初桃折回大殿。跪了一会,听见外头锣鼓喧天,炮仗乱飞,刹那间众人转了身正襟危坐起来。一声尖而细的声音在硝烟中穿破而来:“八王爷驾到!珍妃驾到!”里头的人按照长幼顺序,先是理了衣冠,合着礼乐一齐下跪叩首,初桃和初桔一左一右跪在母亲刘氏身边。

数十个小太监在前头带路,一路约八队宫女提着熏香,这时唢呐声吹得愈发起劲,打头的三辆马车拉着奇珍异品,随后才能看见镶着黄金的轿子,黄色的帷幕被几个宫女掀开,上来几个小丫鬟扶出了珍妃,后面轿子里装的是八王爷薛自成,踩着奴才的背下来了。珍妃侧脸一偏,先是叹了口气,到了灵前不能先祭拜,要先去沐浴更衣,等到了珍妃更衣完毕到了灵堂大殿,众人又是跪拜行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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