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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抱柱信(1) (1 / 5)

白、沈二人离了镇子,车马向西北方向缓缓而行,出了镇子不过四、五里,前方千峰百嶂,森列无际,所行道路渐趋陡峭。

深秋初冬时节,山寒水瘦,万木萧疏,天地间一派肃杀之气,仿佛只有他们二人在踽踽独行。走了约一个多时辰,那山道愈发高峻狭仄,两侧危峰兀立,互相轩邈,马匹竟不能走,二人只得弃了车马,徒步缓缓而行。转过一处山脚,陡见左侧潭壑之中现出一道耀眼的白练,蜿蜒盘绕在群峰之间,正是嘉陵江。

白衣雪站定了身子,极目远眺,想到沈泠衫碧玉年华,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,不想一场变故让她顿失所怙,就连自身也中了剧毒,解药无有着落,生死难料,而自己何时能够得以回复师命,也归途难期,心中大感怅惘,忍不住高声吟道:“日暮嘉陵江水东,梨花万片逐江风。江花何处最肠断,半落江流半在空。”语音苍凉,声调抑扬顿挫,其意莫可名状。

沈泠衫踱步来到他的身边,道:“这是元九的《江花落》吧?”

白衣雪道:“是。今日观这嘉陵江,江水滔滔,日夜奔流东去,繁花易谢随流水,物犹如此,人何以堪?难怪行旅之人,途中会生出如此多的慨叹。”

嘉陵江古称阆水、渝水,是长江水系中流域面积最大的支流。古时旅人由北方入川进蜀,多经嘉陵江,一路沿江行来,江水时而涛喧如奔雷,时而潺缓若处子,旅人墨客见之不免愁绪别情郁结于心,实难排遣,遂搦管操觚,以寄满腔愁离。白衣雪吟咏的正是唐代大文人元稹的行役之作。唐朝元和四年,元稹以监察御史出使剑南东川,羁旅途中路过嘉陵江,见那江岸梨花零落,而生“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”的身世之叹。

沈泠衫见他大发感喟,想起爹爹身负重伤,生死未卜,而自己身中剧毒,性命也朝不保夕,不禁悲从中来,叹道:“‘多无百年命,长有万般愁。’岁月枯荣,人如草木,咱们终是人世间的过客罢了。我们总笑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,其实人也不过是朝生夕死罢了,人世间的一切造作,都不过是旋起旋废,过眼烟云。”

高天泬寥,山河无声。白衣雪闻言怅然若失,呆立在地,骋目流眄,久久不语。

沈泠衫又道:“元九离世之后数年,他的灵柩运回老家京兆府咸阳,途径洛阳,白乐天其时正赋闲于东都,他惊悉好友噩耗,心中凄恻,泣不可抑,挥泪写下祭文,诗云,‘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’”。

白衣雪喃喃地道:“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”细思诗句其意,只觉盛年易逝,人生几十年,终要渐至老境,等到暮气沉沉之时,死亡犹自不可究诘,心下唏嘘不已。

沈泠衫道:“元、白二人志同道合,曾同天涯沦落,方成此感人肺腑之诗句。想他二人当年形影不离,‘花下鞍马游,雪中杯酒欢’,流连于长安紫陌红尘、秋月春花,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?如今元九‘泥销骨’,乐天‘雪满头’,一人深埋于地下,一人游寄于世上,阴阳自此永隔,如何不教人感伤?但二人相濡以沫、情深谊厚,这份情谊,却永存世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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