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程澈啊,我养了你十六年,却没发现,你心里这么能藏事,果然和你妈妈,一模一样。”
当陈桑说完这句话后,病房里又恢复一片寂静。
程亦奇躺在床上,发出均匀又微弱的呼吸声。
剩下的两个人,无言地望着彼此。窗外渐渐晦暗,细雨打上透明锃亮的窗户,留下倾斜曲折的水迹。
就在晴转雨的五分钟里,无数的悲欢离合在医院里发生。
挺着肚子的孕妇躺在床上嚎啕大哭,旁边的年轻丈夫不知所措。
有人焦急地守候在手术室前,双手紧握祈祷亲人转危为安。
心跳监护仪响起刺耳的警报,从此击碎了一个家庭的团圆。
年老的患者坐着轮椅,被缓缓推出医院大门,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。
与此同时,陈桑隔着大半个病房注视着程澈,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,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原本我和你爸,不,现在应该说是你的姨父,打算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一辈子。”陈桑闭上眼,将那些深藏在记忆里的事情一个一个字地挖了出来,“十六年了,我确实把你当成了亲生女儿养着。如果你妈妈还活着……也未必会比我待你好。”
“她自由自在惯了,就算生下你,也绝对不会从流浪的飞鸟变成落地生根的大树。有时候我常想,如果她还活着,她一定会锲而不舍地往外飞,可能还会把你丢给我养着,又和现在又什么区别呢?”
“可是她死了。”陈桑轻描淡写地说。
斯人已逝十六年,陈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可她却无法接受,十六年后,温家背着自己,让那些苦心经营遮掩的谎言,残忍地暴露在程澈面前。
她更不能接受,程澈居然和自己视为仇人的温家人有了秘密来往。
“你的亲生父亲,温渊。他昨天早上来找我,大概是想让你回到他身边吧。”陈桑抱着手臂,轻轻地靠着身后的窗户,她需要一个能够支撑身体的着力点,这样她才不会倒下。
程澈沉默地听着。
她红了眼眶,默默地移开眼神,目光落在程亦奇身上。
“四年前,他就来找过我,他带着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女儿,上门恳求我,让你做一个骨髓匹配。我当时快气疯了,我妹妹用生命换来的女儿,他不管不顾十多年,如今却为了他和另一个人的女儿,想让你受那种苦。”陈桑眼里的情绪晦暗而复杂,她搓了搓手臂,突然觉得有些冷。
“后来我把你送回阳春县,你一定恨极了我吧?”陈桑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,又收回视线,“我没想到,温家本事那么大,居然还找人去阳春县监视你。不然你也不会被那个混小子缠上,发生昨天……那样的事情。”